“若若,你怎么又买零嘴,等会该吃不下饭了。”一个穿着深色袄裙,头上梳着旧式妇人发髻的女人,看着刚下学的徐若若嗔怪道。

    被唤作若若的小姑娘,梳着一条黑亮的辫子,辫子上缠着一个粉色的发饰,是当下女学生里时兴的俏手货,衬得她原本就粉嫩的小脸更加娇俏。

    身上穿着月白色的上袄,衣领处有精致的刺绣花样,粉色下裙长至脚踝,是典型的女学生装扮。她眼神无忧,笑起来明亮动人,眼里有细碎星光。

    徐若若随手将肩上的斜挎包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,转头奔向那妇人,抱着她的一只手,撒娇道:“阿娘~我只买了一点点,上学多辛苦啊,还没下学我就饿了。等到下学的时候,我觉得我饿得都要走不动道了,才买了一点点零嘴填填肚子。阿娘~”

    显然,一向宠溺徐若若的徐母根本拿她没法子,面对徐若若的撒娇,原本还想说教两句的徐母,不自觉放软了语气,“我记得你上学之前,你姐姐往你的布包里塞了西洋店里的糕点,怎么还是饿了。”

    徐若若就知道,自家阿娘一听她说上学的时候饿肚子,肯定紧张的不行。徐若若明亮的眼睛里闪过点点狡黠,有些认真的抱怨道:“那蛋糕虽然很好吃,可是分量可少了,一点都不顶饿。阿娘,下次让姐姐多装几块蛋糕好不好嘛。”

    看女儿撒娇的厉害,徐母一向耳根子就软,哪里经得住,就在她要松口答应的时候,徐芷兰娉娉袅袅的身影出现了。

    徐若若一看姐姐就知道多准备蛋糕的事情要泡汤了。姐姐虽然温柔,脾气好,看起来柔柔弱弱,可姐姐一向主意正,不仅能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,还能帮着爹爹打理茶楼。同姐姐相比,徐若若就显得更小孩子心性了不少,好在徐家夫妇也不指望徐若若继承家业。

    徐家没有男丁,只生了若若和芷兰两姐妹。徐芷兰为人温婉大方,明理知事,所以徐掌柜早早就打算好了,大女儿留在家里,将来招婿入赘,以大女儿的脾气秉性也不怕会遭女婿反压,肯定能把这祖传的家业打理得好好的。

    至于小女儿,最是天真无邪,你要问她家里米缸在哪,杂货铺子里的白菜几价,她估计都是迷迷糊糊的。

    所以徐掌柜学着大户人家把徐若若送到洋学堂里去,不指望她能学到多少,至少名头好听,将来找人家也能挑着好点的,再备一份厚厚的嫁妆,也就够了。毕竟他只有两个女儿,再怎么样也不能亏待了,事事都要帮着她们仔细思量。

    正聊着呢,就见徐掌柜也回到家了。徐母顾不得徐若若,连忙走上前,帮着徐掌柜把外衣解下来,丫鬟朱英适时的将脸盆端了上来,里面是刚兑好的热水。徐母把外衣挂上,又试了试脸盆的温度,觉得可以了,才接过了过来,亲自端到徐掌柜面前。

    徐家虽然是小户人家,可有祖上留下来的产业,日子过得也逍遥,不然徐掌柜可供不起一个上洋学堂的闺女。所以家里还是有两个丫鬟,一个灶下的婆子并看门的老仆从。

    还有一个良妾,是先头老太太在的时候,为了家里的香火,寻了清白的农户之女,替徐掌柜纳的。只可惜,多年下来,竟一个子嗣也无,家中只有正室生的徐家两姐妹。

    徐掌柜见识广,自诩命中无子,强求不得,倒也随他去了。所幸这良妾为人木讷老实,加上徐母出身旧式商贾大户,是个能容人的,日子过得也不差。

    徐掌柜膝下只有这娇滴滴的两个闺女,所以也做不成严父,素来疼宠她俩。一边净手,一边慈爱的问询徐若若,“你今日在女中里可有认真进学?你那洋人学问听的可明白?”

    别看徐掌柜现如今是个商人,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中过前清的秀才,正经有功名在身上的。论起学问来,四书五经都能知上一二,所以徐若若可不敢糊弄亲爹。

    她认真思索了一番,答道:“教国文的先生逢添丁之喜,告假了,他的课这几日都由安娜老师代授。安娜老师可喜欢我了,她说我很clever,学的又快又好,说起话来音也准,跟伦敦长大的人相比起来,都没什么差。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徐若若脸上隐有骄傲闪现,就等着徐掌柜夸她,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,灵动娇俏。

    徐掌柜大笑,“你这孩子在进学上还是有些天分的,随我了。你既然学的好,爹也不是吝啬的人,你不是中意西洋人开的餐馆很久了嘛,爹爹答应你,等你礼拜六不上学的时候,我带你去尝一尝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吗?爹爹你也太好了吧!”徐若若显得很高兴,神情雀跃,微圆的杏眼也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得弯弯的,甜极了。

    徐掌柜打断兴奋的徐若若,“只是有一样,不许翘尾巴,不能得了先生的夸奖就松懈。虽然你是女孩子家,但是我看那洋人银行里面也有女孩子,听说他们洋人是招女职员的。尤其是你外文学的好的话,将来靠着帮人家翻译,也能多一份倚仗。”